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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读书时代,我妈有一句经典名言: 我情愿养个只会呆在家里的傻子,也不要养一个出去浪的坏女儿。
她要求我放学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回到家。 课余时间如果我想出去逛逛街什么的,基本上也是不大允许的。
出去买什么? 去哪里逛? 跟谁出去? 什么时候回来?
这几个条件必须都符合她的标准,我才能踏出家门。
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执念(大概是我确实顽劣过一段时间),好像我除了正常上课,其他时间不在她眼皮底下呆着就会去干什么坏事似的。
如果晚自习回家晚了,她会站在一楼大门口或者大马路路口等我。
穿着睡衣披着大衣,在大路灯下一脸严肃却又翘首期盼的画面,让我既害怕,又心疼。 至今我也无法形容那种既被关心又好像不被信任的感觉。
我的同学打电话来找我,她会以听起来很和蔼亲切实际上很严肃的口吻问人家:
你是谁? 你找她有什么事? 哦,出去啊,作业都做好了吧? 要不就来我们家玩吧,不要出去逛街了。
恰好,我发小她妈也是这种家长,她也深深承受过这种爱的负担。
我们俩曾在学校征文比赛中声泪俱下地写下两篇同题目的文章——《笼中鸟想自由》。
她在家里的处境甚至比我还更“艰难”。 至少我老爸是个很民主的人。 而她称她老爸为秦始皇。
我们的感情在双方家长的专制下艰难成长,友谊的小船被她们击沉了好几次。 幸好彼此不离不弃,至今依旧爱得深沉。
过度的保护就是扼杀。
在这种高压政策之下,我顺利地长成了一枚宅女。 最长记录,整个初三暑假都没有踏出过家门口一步。
当表哥表姐他们一家子去别的城市旅行,问我要不要一起去,我妈根本不问我意见,直接替我谢绝了。 我为此大发雷霆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狠狠痛哭,她也坚决不动摇。
她总是说,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,以后大把机会出去旅行。
在理论上,也许是对的。 但实际上,长大后的我,并非没有机会出去旅行,而是心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筑起了一道墙。
一度,我渴望出去走走,一度,我害怕。
她已经让我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:外面的世界不安全,不属于你。
第一次看海,是在大学的时候。 顶着毒辣的太阳,缓缓走在漫长无边的情侣路。
海不是蓝的,海风是咸腥的。 一隅沙滩在公路旁,沙子是粗砺的。 零零碎碎的贝壳像玻璃片洒落沙滩。
入夜以后,这片海笼罩在漆黑里,点缀着灯光。 沙滩上的宵夜档口开了起来,人们在唱歌喝酒。 那一刻,听着海浪声,才感觉自己真的看到了大海。
年初,在一次艺术座谈会上,我听着伦敦部主管介绍着印象派,一边望着酒店落地窗外的泳池。
黄昏下泳池水光粼粼,让人思绪蔓延,仿佛许多过往迅速划过眼前。
年年岁岁一晃而过,那些曾经的向往,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被无期限押后。
有人曾经做过一个实验,那就是用玻璃罩着食物放进水里,鱼儿们最初都一股脑往前冲,可是还没够着美味,就撞得脑袋生疼。 撞了无数次,形成了条件反射,于是把玻璃罩撤走,它们也不再往前吃东西了。
在昔日的小委屈油然升起的时候,主管恰好说了这么一句话:
商品画缺乏“气”,缺乏“气”的原因是缺少对大自然的感悟。
那一瞬间,突然感觉自己眼前玻璃罩被拿走了。
我热泪盈眶地写道: 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世界辣么大,今年开始也应该要勇敢出去走走了。
旅行,并不是生活必需,它不能为你解决眼下的俗务。 那它的意义在哪儿呢?
也许三毛有回答——
默默走过陌生的土地,边走边思考。直到自己被思维填满,在旅途中发现了一个未知的自我。